木雕佛像:丰富繁复VS简洁刻板
隋唐时期,佛教昌盛,佛像的材质多为金属和石材,随后的战乱时期,金属被融作兵器,自宋代开始才大量使用木材雕刻佛像。日本并不盛产金属和石材,从飞鸟时代(中国的隋唐时期)就大量使用木质,日本的雕像大多采用当地常见的木材:松木、杉木、樱花木、柏木等。这是中日佛像材质上的“似与不似”。
日本佛像雕刻技法模仿中国唐宋之风,但是中国的佛教早期历经“三武一宗”的四次“灭佛运动”,佛像的风格断代明显,早年的精品佛像大多流失殆尽。日本佛教除了明治初期的“毁佛灭释”之外,并无深重劫难,因此佛像风格传承有序,历代的精品佛像也大多存留至今。这是中日佛像历史的“似与不似”。
中国的佛像造型立体、层次丰富、形象饱满,一刀一划尽显隋唐的气势和宋明的雅致,相比之下,日本佛像略为单薄、刻板,处处可见模仿者的匠气和岛国的拘谨。我们在展览中,可以看到中日木雕佛像在造型风格上的“似与不似”。
此次展览的日本国宝“虚空藏菩萨立像”面相饱满、肢体丰盈、衣纹充满动感,颇有唐宋佛像的大气蓬勃与精致生动,但是面相依然有区别,此尊“虚空藏菩萨立像”有着日本木雕佛像典型特征:耳朵单薄,耳廓阔大,脸部圆润,细眉长目,眉毛的线条平稳过渡到鼻梁,直至鼻尖,这些都是日本平安时代以前的木雕佛像的典型特征。
相比起唐宋的精品木雕佛像,日本木雕佛像的刀法比较刻板,齐整匀称,衣纹较浅,肌肉感较弱,关节出略显生硬。此次展出的“阿弥陀如来坐像”、“释迦如来坐像”就是日本木雕技法的代表:螺发雕刻排列齐整、匀称,衣纹雕刻简洁而刀法较浅,佛像的下盘腿部的线条简单,没有肌肉感。而中国唐宋的精品如来像的螺发有一种错落有致的灵动感,衣纹雕刻的刀法流畅、线条走势繁复,层次感极为丰富,肢体的肌肉丰盈而有力量感。
藏传佛教的护法神表情暴怒、狰狞可怖,让观者感受到强烈的紧张感、压迫感与恐惧感,象征着绝对的权威、森严的等级和残酷的惩罚。而日本并没有那么严酷的环境和森严的等级,此次展出的五大明王像,虽然满脸怒容,脚踏小鬼,但是并没有藏传密宗的护法神血口獠牙、手提断头,项挂骷髅项链的恐怖造型。
但是相比之下,五大明王像又比汉传佛教的天王武士像更为狰狞阴森。汉传佛教的天王或力士,就算是忿怒像也会带着一种克制和内敛,造像的凛然的正气与端庄的仪态让观者有亲近感。
中国人讲月满则缺、水满则溢,佛教在北魏和隋唐鼎盛一时、风头无两,“十分天下财,而佛有七八”,随后遭致四次灭佛运动,寺庙被焚,佛像尽毁。而日本佛教一开始就定位为“镇护国家”,一千多年来,谨小慎微、步步为营地周旋在天皇、幕府和神道教等势力中间。哪怕是在明治时代仅有的一次“灭佛运动”中,醍醐寺等重要宗派的祖庭也能全身而退。唐宋的金属、石头的佛像早已零落散失,飞鸟时代的木头佛像却能够代代传承至今。金身、石身都不如绕指柔之身更能保全自身,这是中日佛像历史的“似与不似”。